舊日的足跡 Disk 2 Track 3

:一班這樣的人,45年過去,是被人不聞不問,一個歷史的棄嬰。

:我們的嘉賓——石中英

:他曾經做過英雄,如果一個平等的社會,我覺得你都應該讓他發聲。

:星期日早上8時到10時,《舊日的足跡》,主持——梁家永

主持梁家永:今天我們《舊日的足跡》的嘉賓是石中英先生,他是「六七少年犯」其中的一位。石中英剛才就提到由於你爸爸設法營救你,但是你就三個字回應你爸爸:「我無罪」結果你爸爸營救不了你,剛才就說過你爸爸憎共產黨到死的,由於你爸爸的取態和你的取態相當水火不容,你爸爸其實為你好而已,結果就造成父子關係決裂,連你爺爺的葬禮你都不出席,導致這樣的結局,現在幾十年後回想起來你怎麼看?

嘉賓石中英:其實,如果當時的決定再來一次,我還是不會接受我爸爸的proposal(建議),我爸爸來到,其實我覺得他是很為我著想,其實我是可以不用坐牢,再做一次我會這樣做,但我是會跟我爸爸解釋,我為什麼要這樣做是我的選擇,不是讓老人家這麼傷心。那這個傷心來講,我覺得是很不安樂,其實我兒子一直都不知道我有經歷過這件事,是到16歲那年,我媽媽跟他說,我還罵我媽媽說為什麼要告訴我兒子他的爸爸坐過牢呢?

主持梁家永:剛才說了這麼多也只是說你的前16年而已,你今年62歲還有48年沒講,所以現在我們要迅速坐著時光飛車一飛飛到你出獄的時候,當時也只是17歲而已,怎樣繼續重投社會的生活呢?你在《新晚報》學生版那裡做編輯是嗎?

嘉賓石中英:實際上我很感謝,事實上出獄後能有什麼做,你說什麼「左、中、右」,你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,有人收容你就很開心,所以那時我是很感謝《新晚報》收容我做一個《學生樂園》的編輯。

主持梁家永:我也是《新晚報》的,被他收容了兩年多。

嘉賓石中英:但我有個記錄你一定打破不了,我是《新晚報》曾經最年輕的編輯,是17歲。

主持梁家永:哇!厲害啊!

嘉賓石中英:是啊,在《新晚報》有兩個經歷我想是很少人有的。

主持梁家永:說來聽聽?

嘉賓石中英:第一件事大家知道曾德成局長是曾經做過《大公報》的總編輯,實際上他怎樣上《新晚報》呢?是那時他坐完牢出獄之後他也要找工作,他是很想做報館,其實是我約他一齊上《新晚報》見羅孚,從此就成為《新晚報》的記者、編輯。

主持梁家永:那第二件呢?

嘉賓石中英:第二件事就是認識一個叫「小喇叭」的一個學生。

主持梁家永:「小喇叭」是不是梁國雄?

嘉賓石中英:哈!為什麼你又知道「小喇叭」就是梁國雄呢?

主持梁家永:他吹喇叭哈哈哈!

嘉賓石中英:當時怎麼認識他是因為他那時跟同學,當時十三四歲上「學生樂園」打乒乓球和玩,已經很多年沒見到他,72、73年後就沒見過他,前幾年一遇到他一秒鐘就認出來是我,他那件事連我都不記得,他說:「你記不記得是你做飯給我吃的啊?」就是我在那裡除了編輯之外,還有接待一些學生,如果有人上來我就做個飯、去街市買菜。

主持梁家永:當年的左派機構是很有大家庭的感覺。

嘉賓石中英:是的,長毛(梁國雄)還說笑記得我說的一句話:「小喇叭上來,加五毫子餸先!」

主持梁家永:你說這一下的語氣真的挺像梁國雄。我又覺得奇怪你曾經在兩間私立中學教過數學,你中五畢業而已,為什麼可以在中學教書呢?

嘉賓石中英:這個問題就要隨著70年代私校的興起,就是根本政府是不夠學校的,是買學位。所以在70年代到80年代初,私校是突然間多了很多人出來,是很需要先生的。

主持梁家永:人手缺乏啊!

嘉賓石中英:突然間有個朋友他就是見了一份工作,在中環聖思定英文中學,是中五的數學,他就說:「加拿大收我去上大學了,我要走了,那你去不去代課啊?」我說我能行嗎?我只是讀中文中學,中五的數學能行嗎?當然我數學會考是很高分的。這個情況下於是我說我連衣服都沒有,沒有一件像樣的衣服,他還把衣服借給我去見校長,那個校長直接說:「立即上班。」

主持梁家永:後來你就轉行了,轉去商界,我看那些資料好像你接觸商界遠離政治,多多少少跟四人幫倒台有關,是不是真的?

嘉賓石中英:因為其中一樣就是我在《風華版》第一個是寫所謂批判「托洛茨基主義」的報章。

主持梁家永:《風華版》是《新晚報》的吧!

嘉賓石中英:對,《新晚報》。就是我離開了《新晚報》但是我還在和《新晚報》寫了四年。我覺得我在香港是很奇怪的一個人,就是我是第一個在這些左派報紙寫「托洛茨基主義」的研究的文章。寫了之後當時有很多反應,第一個就是《文匯報》就說:「原來你也有這些,可以將毛派託派的東西研究出來。」《文匯報》張雲楓就托我在《文匯報》大樓主持一個叫「托洛茨基思潮主義座談會」。

主持梁家永:很厲害啊!

嘉賓石中英:那次就見到了所有人,見到哪些人呢?程翔、麥華章,全部見到了,因為他們是讀香港大學二年級,還沒畢業,那個時候我已經認識他們了,當時我的身份就是一個寫托洛茨基的研究,但當時老實說我只是「半桶水」,我都不知道是什麼,我只是研究一些當時的列寧、史太林的書等等,聯共黨史這些東西。

主持梁家永:那明顯你對於政治就非常有興趣是吧?但是後來看你自己的自我敘述就說你後來涉足商界、遠離政治。我知道我認識一些朋友最初熱衷於政治的,尤其是內地的政治,後來就說:「哎呀!政治別搞我了!」就跟四人幫有關的,因為為什麼四人幫的倒台令很多人的思想崩潰,因為你信仰的東西原來是反轉的,不知道你有沒有這樣的經歷呢?

嘉賓石中英:當然有了,其實一個轉發點啊家永兄,為什麼我不寫東西呢?就是因為到大約78、79年的時候,四人幫倒台後,羅孚就很好心:「你寫這麼多托洛茨基的東西,不如寫本專書吧!」那我就真的很用心,用了三個月的時間寫了20萬字,有托洛茨基、托洛茨基主義、托洛茨基派、中國託派、香港託派,全部寫完20萬字。羅孚還是一個很熱心的人,他害怕出版不了,他還打電話給(南xxx?)我還在旁邊聽他說,三聯書局的總經理:「跟他出一本這樣的書。」於是我就交了稿子給他,就準備印刷。突然間改革開放就換了新老總叫(xx肖之?),(xx肖之?)還說:「現在不應該出政治的書,這個我把稿費給你,這本書你先放一邊吧!」於是就好了,於是我就真的一把火燒了。

主持梁家永:對文人是一個極大的侮辱啊!

嘉賓石中英:不要說侮辱,我是要多謝(xx肖之?),就是為什麼我現在常常見到(xx肖之?),就是因為我多謝他,當時我不認識他,但他做的一個決定:「如果這本書印出來了,我用謬誤來批判一些謬誤,可能我的謬誤就永遠留在這裡。」從此我理解一個道理就是在文化上,我為什麼不再沉迷做這個文化人呢?就是我跟自己定了一個規矩:我不想做打手,我也不想做烈士,我決定我就將我這支筆放下,我是擱筆,不是封筆。然後用我生命做筆,地球做紙,寫我自己的故事,從此我就開始我一個新的旅程,重做電腦、做旅遊、到做工業等等,就是過去30年我就在做一些實際的東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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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YOUNG'S MARKETING & PLANNING COMPANY

雋軒傳意工作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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